《小國王》《魔法師卡特》《重返10歲》《如何愛兒童》
  如果不能從科扎克中發現自我,那麼,遠道而來的科扎克最多不過是一個美好卻空洞的符號。所有以圖騰出現的美好,也將死於象徵,它令我們膜拜,而永遠無法在你我身上複活,也就永遠無法在人世出現。
  長期被集體的宏大敘述所裹挾的我們,必須從對“大我”的敘述中抽身而出,才能獲取自由,才能讓生命扎根於堅實的大地之上。但與此同時,我們必須為個體生命註入鮮活的思考,並將之傾註到點滴的行動之中。只有這樣,日常生活經驗的意義與價值,才不會被消解,而它們的疊加,完全可以等值甚至超越於電光石火的生死一瞬。
  當我們把日常生活經驗完全貶值為瑣屑與犬儒,理想勢必變得空洞,意義完全等同口號,人生恐將淪為虛無。
  看,這也是科扎克
  科扎克真的很普通。“他知道自己小時候的舉動一定沒讓父親覺得他將來會多有出息”。他貌不驚人。個子不高,身材單薄。從20歲開始,他的頭髮就日漸稀少。他膽小。被父母叫到親友面前背誦詩詞,他會緊張到臉色蒼白,磕磕巴巴。他過於敏感。童年看戲時被陌生人照顧,都會讓他覺得神秘、恐怖,覺得“很可能地獄真的存在”。
  他接受的基礎教育不夠優良。根據以上表現,他接受的學前教育顯然並不太成功。7歲後,他走進學校,更完全無法適應嚴苛的校園生活,以至於入學幾個月後,父母就不得不讓他退了學。他的責任心也不強。他11歲時,父親第一次精神崩潰,住進精神病院。他沒有“窮人的孩子早當家”,而是愈發躲進自己的世界里,開始寫詩、學習外語、出門旅行,逃避生活的苦難。
  他碌碌無為。18歲時,纏綿病榻7年的父親去世,那時家境早就一落千丈,為了貼補家用,他找到的工作是給熟人和有錢朋友家的孩子做家教。他優柔寡斷。最顯著的事例是:為了決定是否去一趟巴勒斯坦,其間的糾結長達數年,反反覆復,實在令人瞠目。
  他極為不孝。中國人講究“不孝有三,無後為大”,猶太人也是著名的重視家庭的民族之一。而他身為家中的獨子,35時就決定終身不娶。他和女性好友斯黛法共同建造了孤兒院,後者是他其後廝守一生的事業伴侶和知己,他卻始終堅持原則,壓根兒不認可家庭在保守的天主教和傳統的猶太環境中所扮演的角色。
  而且,他脾氣古怪,言語刻薄,對孤兒是耐心的天使,對實習教師是粗暴的惡魔。還有,他一點兒也不艱苦朴素,簡直堪稱小資。比如,他幻想在山上建一座孤兒院:“孤兒院的房子,比如餐廳和宿舍的房間,一定要寬敞。我要在屋頂的露臺上減一個房間,不用太大,但要有透明的牆,這樣就能看到每一次日升,每一次日落,而且晚上寫作時,一抬頭就能看到繁星滿天。”
  最致命的,應該是他胸無大志吧?中國人說:有志之人立常志,無志之人常立志。可他呢,14歲開始,想當博物學家、作家;20歲開始,寫作的劇本獲得一個榮譽獎,寫作上剛被認可,他又決定,全身心投入醫學事業;32歲開始,醫學和文學正是蒸蒸日上,他又要全力投入孤兒院的工作……
  儘管後來他在文章中宣稱,“他決定了他不要建立家庭,而是為了兒童和兒童事業奮鬥”,但他生命中最後那段住進猶太區的歲月,那段被後世的聚光燈所籠罩而至璀璨的日子里,他在日記中記下對戰後生活的暢想,依然暴露了他最真實的想法。那篇日記,堪稱胸無大志的範文:
  “或許有一天有人會邀請我一起重建波蘭,重建世界。不過應該不太可能,而且我也不想去。我只想要一個自己的辦公室,每天有固定的工作時間,可以跟人們交流。辦公室里有一張書桌,一臺電話,一把扶手椅,每天就把時間花在雞毛蒜皮的事情上,與沒什麼野心的小人物計較些微不足道的小事情。”
  看,這也是科扎克。品味著這樣的科扎克,是不是能夠令你會心一笑,有著照鏡子般的羞怯與滿足呢?
  弱者的堅毅:孤身行路
  正是那個真實的科扎克,是那個敏感脆弱羞怯甚至膽小的科扎克,才會在不斷的空襲中,為了不讓孩子們擔心而一直裝出笑臉,卻在聽到孤兒院的教員說“我不想一個人,我很傷心”時,忍不住輕輕說:“天啊,誰不傷心,全世界都很悲傷。”
  是這樣感受到了全世界的悲傷的科扎克,原本柔弱的靈魂才會被跌宕的人生境遇一再淬火,最終百煉成鋼。他知道自己的弱,所以努力在與命運的拔河中,自己牢牢握住長繩的這一端。他在一生中,做過很多次決定,每一次都認真地做出決定,全力去踐行決定。
  我們必須更加關註這樣的科扎克,由此我們才可以深切懂得科扎克的彷徨與孤獨。只有懂得這個“小我”的科扎克,才能懂得被稱為“怪人”的科扎克所追尋的究竟為何物。也只有這樣的科扎克,才會對抗著與生命相伴而生的孤獨,才會孤身一人走上一條長路。
  因為他說:“我們必須追根究底,書本里找不到,那就一直找。我們要找尋的是關於人類、關於宇宙的終極真理。”是因為這樣苦惱的訴說,他才會一路執拗地尋找著。從文學、醫學、教育乃至種種社會活動,都是他尋覓的方式。
  人類的存在不過區區數千年。和宇宙洪荒相比,可以忽略不計。但是,人類已經忙不迭地變得僵硬,急於把很多事物固化。
  比如信仰。
  談及信仰,人們就會端出無數現成的教派、主義,似乎只有依靠某個群體的力量,才能讓自己站立在大地上而不顫抖,復歸於大地時不膽怯。越來越少的人記得,所謂信仰,不過是一種相信。在與生死一線的時刻,更少的人會選擇相信自己,寧肯與世界為敵,也信自己的內心所信。
  科扎克卻是一個相信自己的判斷勝於一切的人。從他一切違背常理的人生選擇可以看出,他在尋找所信。找到之後,他就信其所信。與其說他創建了孤兒院,不如說他找到了孤兒院。他在這些孤兒身上,安妥了所信。
  因此,一個內心有所信的人,為了自己所信的死去,是另一種幸福。從這個意義而言,陪伴著孩子們走上死亡列車,求仁得仁,亦復何怨?他選擇孤苦無依的孩子們,選擇死亡,只是用行動證實了他說過把每個孩子視為親生孩子,證實了他說過的:“我存在不是為了被愛,被贊美,而是為了去行動,去愛。人們沒有義務幫助我,但是我有義務照料這個世界。”
  我更想知道的是:到生命盡頭,科扎克認為自己找到了終極真理嗎?
  這一點,我不知道。我真想知道。可沒人知道。
  我想,如果存在所謂終極真理,那麼,不過如科扎克這般——在生命的每個轉折處,聽由自己敏感的心的召喚,去做當時應做之事。僅此而已。如此足矣。
  【科扎克作品錄】
  《小國王》
  《小國王》是科扎克創作的最著名的兒童讀物,除了講述一名年輕小國王的冒險故事之外,還描述了許多社會變革,均與波蘭當時的社會現狀和歷史有著密不可分的聯繫。2013年9月譯入中國。
  《魔法師卡特》
  《魔法師卡特》講述了一名擁有魔力的男孩卡特的故事。起初,卡特只是濫用法術,到處製造麻煩,後來遇見了女孩佐希亞之後,他逐漸變好,並與女孩一起打敗了邪惡的巫師,成為一名品行良好的魔法師。未有中譯本。
  《重返10歲》
  科扎克採用虛構的方式,講了一個寓言故事:“我”因為厭倦了成年生活的“不開心、不自由、責任重、顧慮多、悲傷多”,發出深深的嘆息,結果召來了小精靈;靠小精靈的魔法,“我”又“穿越”回童年,重新經歷和感受了童年生活的一切。2013年9月譯入中國。
  《如何愛兒童》
  出版於1919年的《如何愛兒童》一書,直至今日仍對波蘭社會及教育學有著強烈影響。科扎克將社會分成兩種人,成年人與兒童,他認為成年人忘記瞭如何做一名兒童,壓抑兒童的發展,他認為沒有承擔起養育兒童責任的成年人應當為自己的罪行承擔後果。未有中譯本。  (原標題:走近科扎克:卑微地扎根於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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